这种虚假公开求助，就好像射出去的一支箭，嫌疑人看上去离事件本身越来越远，越来越安全，同时也越来越容易达到某个目标，但实际上，自己并没有意识到的是，箭马上就要撞上靶心
山西运城临猗县10岁男孩张某某失联20天后，遗体在其继父村中墓地被发现。据警情通报，犯罪嫌疑人谢某某、王某某已被临猗县公安局抓获，案件正在进一步侦办中。多方消息显示，犯罪嫌疑人谢某某、王某某分别是男孩的生母、继父。更加匪夷所思的是，就在20多天前，谢某某还向临猗县公安局报案，称其10周岁的儿子张某某5月3日凌晨离家出走，请求临猗县公安局帮助寻找。
↑嫌犯为生母和继父，两人曾流泪拍寻人视频。截自澎湃视频
是不是有计划的谋杀？
一边是四处张贴寻人启事找孩子的生母和继父，一边却成了犯罪嫌疑人，实在令人气愤又诧异，案件究竟是如何发生的？作案动机是什么？甚至更深层次的家庭、情感纠葛，矛盾和负面情绪累积等问题一下子涌现了出来。案件讨论可能会随着案件侦破而趋于平静，但这些更深层次的折射，会一直给人们带来思考。
从媒体报道中，大概可以绘制出一个孩子周遭环境变化的画面：父母离异，孩子判给母亲，继父对其并不好，且疑似暴力倾向严重，与生父和奶奶的联系被人为限制等。如果回看这些年有关儿童的刑事案件，其中不乏重组家庭对孩子的伤害，其背后动机也存在一定共性，可以从犯罪心理学角度对这些案件中一些因素进行讨论和分析。
据报道，5月23日，孩子生母和继父被民警押着去指认了现场，有知情者表示其生母先报案后自首，“可能是心虚吧”。当地知情村民透露，是男童的生母和继父把孩子埋在村里的坟地。相关信息尚未被官方证实，但可以作为分析的大概参考。从对受害人尸体的处理情况来看，难以直接去反向推定对受害人的行为是否属于谋杀，单就埋尸地点来说，他们对受害者尸体进行了有计划的处理，处理尸体的动机是为了不让任何人发现孩子已经死亡，所以才会选择一个非常少见的抛尸地点——村中坟墓，本来掘坟就是比较罕见的行为。
是不是有计划的谋杀呢？有几点值得关注，首先，现有的信息呈现出，继父在此前婚姻关系中展现出暴力倾向，且这种暴力出现目标泛化、无控制状态，也就是说，谁都打，不管是自己的父母还是孩子、亲人，这可能也是他之前离婚的一个直接原因；其次，孩子成长环境与母亲的变化。据报道，有村民称遇害男孩生母以前人挺好的，但三四年前加入一个鼓乐队就开始变了，浮躁还有点贪钱。遇害男孩伯伯表示，生母曾嫌弃前夫家境不好。如果这些情况属实的话，那对孩子来说，生活成长环境无疑发生了很大改变，跟着母亲与继父一起生活，而母亲也有了新的感情和变化。比较有可能的一种情况是，继父因为自己的情绪或某些刺激对孩子进行殴打，生母没有制止，导致孩子在继父的暴力对待下死亡。
自己的亲生孩子，怎么可能死在亲生父亲或母亲手里？在类似案件中，这基本是核心疑问，不妨将此问题放在本案涉及的原始家庭和重组家庭的矛盾中去理解。首先，原始家庭与重组家庭有矛盾或摩擦，这种矛盾与摩擦基于解除婚姻关系的双方长期不良社交互动产生，即便关系断裂了，只要社交互动存在，摩擦就一定存在。而这种状态下，社交互动的核心一般都是孩子，孩子很可能不单单被理解为孩子，而是一个可能产生无限麻烦的出发点。其次，重组家庭中有一个很重要的认知问题——成年人对孩子的认知。重组家庭对非己出孩子缺乏了解，也很难形成情感上的链接，因为认知上，非己出经常与无责任无关联“别人的”这些标签画上等号，很大程度上淡化了需要照顾和陪伴引导的“孩子”属性，过早地变成了一个“和自己没有关联的人”。再加上不良社交互动产生的麻烦，这些都可能会带来态度上的根本变化，不关心、不耐烦甚至暴力对待。
哭诉找不到孩子的虚假公开求助行为背后
本案的犯罪嫌疑人是有公开求助的，孩子失踪后，生母和继父曾多方寻找，在网上发布视频，并拿着寻人启事哭诉找不到孩子等。这种案件关系人的公开求助是犯罪心理学上研究的一个重点，其中涉及到的核心问题是公开场合谎言的识别和心理成因。如果纵观近几年的若干社会影响重大的案件，会发现不少都存在犯罪嫌疑人公开求助的行为，而其公开求助时表达的情感看上去也很真切，这种极其矛盾的、与一般犯罪行为人极力想隐藏的状态呈现巨大反差的表现，是否意味着表演型的人格障碍呢？
我们可以注意到，多数这种案件的虚假公开求助都是在被动状态下去做出的，本案中也是一样，先报警，随之开始调查。生母和继父可能看到大家都在帮忙寻找孩子，因为实施行为后的负面心理，担心自己如果不做什么的话，警方调查重心会转向自己，于是开始跟进，并利用其他方式进一步公开求助，从而降低自己的风险。在这个层面上，可以把这个行为理解为趋利避害心理下的一个工具行为。
而本案以及其他有嫌疑人或犯罪者虚假公开求助的案件，基本都没有对这些人的人格障碍情况给出明确结果，有一点要注意，就是人格障碍的判定比较严格，需要较长的时间周期并同时满足若干条件。所以，严格标准下，有一定难度。但没有人格障碍，不代表没有某种人格障碍的特征。在本案以及其他类似案件中，若干不同障碍的一些特征同时出现在一个心理不健康的人身上，从本案孩子生母和继父的表演状态能看出些端倪，那种畸形的自我表现欲望，在公众面前请求帮助、不断哭泣、煞有介事地去调监控找孩子、与他人表现担心孩子积极寻找等行为。
这种虚假公开求助，就好像射出去的一支箭，嫌疑人看上去离事件本身越来越远，越来越安全，同时也越来越容易达到某个目标，但实际上，自己并没有意识到的是，箭马上就要撞上靶心。
红星新闻特约评论员 张蔚（广州商学院法律心理研究院副院长）
编辑 赵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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