活了一辈子,黄永玉只是黄永玉!

半岛全媒体首席记者 张文艳

黄永玉走了!

2023年6月13日,著名艺术家、作家黄永玉去世,享年99岁(虚岁100岁)。

时光回到上世纪50年代一个秋天的下午,“屋子静悄悄的,剩下他(沈从文)一人在写东西。我们坐下喝茶,他忽然轻叹了一口气:

‘好累啊!’

‘是的,累啊!’我想起正在过河的约翰·克里斯朵夫。

‘北京的秋天真好!’他说。

‘……天真蓝……那枣树……’我望了望窗子。

‘都长大了……日子不够用!……’他说。

一切都成为过去,

表叔真的死了。”

半个世纪后,写这段话的表侄也走了,在他99岁的时候。

1

老顽童

黄永玉的一生,是曲折但柔软的一生。因为他说过,“听说道路是曲折的,所以我有一副柔软的身体”。

黄永玉1924年出生于湖南凤凰县,他的人生,犹如一部连载小说,故事经常翻转,让人措手不及。

他和表叔沈从文的童年一样,喜欢逃学上街去流浪,这是当年凤凰男人的普遍爱好:看自己老婆跟别人老婆当街打架,看枪毙土匪。叔侄两人在不同的时期,都曾逃学去看,黄永玉还有了黄逃学这个外号。

12岁,黄永玉只身一人来到福建集美读初中,6门功课成绩加起来不到一百分。于是人又送外号:黄留级。 留级5次以后,班主任都哭了,说你脸太熟了,还是走吧。黄永玉果断退学,然后疯狂爱上木刻,但刻木刻填不饱肚子,黄永玉就做了一把猎枪,白天打猎,晚上干活。在全民饿肚子的年代,他照样是顿顿吃肉。

1945年,在江西赣州,黄永玉爱上了广东姑娘张梅溪。两人第一次见面,黄永玉想了半天,挤了一句:我兜里有一百斤粮票,送给你吧! 张梅溪噗嗤一笑,转身走了。

为了追张梅溪,黄永玉做了个小号,每天对着张梅溪吹。正如他在吹牛中所说:慢慢地,连自己也信以为真。

半个月下来,姑娘的心被吹软了,两人对着傻笑, 这一笑就笑了一生。二十年后,当年这个傻小子成了中国最出名的画家,他画的“阿诗玛”轰动中国画坛。

他烧过瓷器,做过棺材,在小学、中学、大学当过老师,抗战期间在战地服务团画过海报,在香港写过电影剧本,打猎、做烟斗,60多岁在动物园门口制服了三个抢劫的小伙子。80岁时说自己还是想组织一个侠客队伍,劫富济贫,伸张正义,“比打官司解决问题好”。

在98岁这年,黄永玉还出版了新的诗集《见笑集》,并办了一次展览,在两周时间内为每首诗画了一幅插图。

生前,他留言:“我关照律师关照女儿黑妮,把我送到火葬场就回来,骨头就不要了……自由,变成骨灰,跟那些孤魂野鬼在一起,想到哪就到哪去……世界上哪里有你的朋友成天为你悲哀,有的时候想想你就好。”

这,就是老顽童最后的心愿,时不时想想他就好。

2

表叔侄

黄永玉的标签,除了老顽童,还有一个就是“沈从文的表侄”。

“在我的一生中,表叔沈从文一直占据着颇为重要的位置。三十多年时间里,我们生活在同一城市,有了更多的往来、倾谈、影响。”他说。

“表叔(沈从文)和我都是在十二三岁时,背着小小包袱,顺着小河,穿过洞庭,去‘翻阅另一本大书’的。”在黄永玉眼里,自己与沈从文是亦师亦友的关系。

幽默的黄永玉,回忆沈从文的文章充满了深情。

他记得与沈从文交集的每一件事,包括表叔给他讲的关于郁达夫资助他北漂的故事。还记得表叔给他推荐过的友人们。“在那一段日子里,从文表叔和婶婶一点也没有让我看出在生活中所发生的重大的变化。他们亲切地为我介绍当时还健在的写过《玉君》的杨振声先生,写过《莫须有先生坐飞机以后》的废名先生,至今生气勃勃、老当益壮的朱光潜先生,冯至先生。记得这些先生当时都住在一个大院子里。”

就是沈从文口中的杨振声,让他与青岛有了交集。

那也是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,1931年9月初,福山路3号,迎来了两位新寓客。男的是文学大家沈从文,女的是他的九妹沈岳萌,沈从文来青岛,是受好友兼国立青大校长杨振声的邀请,来国文系担任讲师,主讲小说史和散文写作。九妹插班借读,学习法语。

在青岛,沈从文度过了一段快乐而充实的时光,因为气候的关系,在青岛,沈从文倍感神清气爽,“身体特别好,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,写作情绪特别旺盛,我的一些重要作品就是在青岛写成或在青岛构思的”。《友朋从文》的作者、沈从文研究学者王道先生接受了半岛全媒体记者的专访,他研究沈从文多年,对沈从文身边的朋友也信手拈来。“沈从文这个人比较单纯,没有什么心机,所以很多人就觉得他像孩子一样天真,愿意帮助他,比如徐志摩、林宰平、郁达夫、杨振声……都曾持续帮助他。可以说,沈从文的前半生,在北漂创业的阶段,是得到过贵人相助的”。

相信,在青岛的经历,表叔也曾讲给他听。听这些掺杂着笑与泪的故事,黄永玉是感动的。他的一生,受沈从文影响很深,对表叔的教诲更是铭记在心。

在表叔的陵园石碑上,他刻下了一句话:

“一个士兵,要不战死沙场,便是回到故乡”。

他觉得,这是表叔命定的、最好的归宿,这,何尝不是他黄永玉的。

3

蓝兔子

一手执笔,一手执信,红眼囧囧,一身蓝色,这只在去年年底红遍大江南北的蓝兔子,就是黄永玉留给大家最后的邮票。

黄永玉与邮票结缘,在1980年,他以中国传统画技法塑造了一只喜庆吉祥呆萌的猴子形象,受到广大集邮爱好者的喜爱和追捧,创造了“庚申猴票”的神话,因此也被称为“猴票之父”。那年的2月15日,第一轮生肖邮票的第一套“猴票”面世。一张大红衬底,一只黑色金丝猴,没有过多炫彩装饰的一枚小小邮票,一直上演着邮票历史上的传奇,成为众人望而不得的世纪珍品。

“黄永玉老先生爱好养猴儿,他最喜欢的那只猴不幸死去,他非常心痛,就画了一幅猴画”,青岛市集邮协会理事、收藏家孟庆松先生说。谈及设计猴票的初衷,黄永玉当年接受采访说:“想让全世界知道我死了的猴子有多可爱。”如今,猴票异常珍贵,堪比黄金。

黄永玉画的兔子不只邮票上的两只,有各种版本,九十三岁时他画的一只兔子从洞口钻出来,还配文:“三窟哪里敢想,一窟已属不易。”

在他的作品里,动物都能发出意味深长的感叹,比如:

我丑,但我妈喜欢。(老鼠)

再比如:

我总是在临走时,给人留下深刻印象。(黄鼠狼)

回首再望,剧本写不出来的人生,黄永玉写出来了:

12岁一个人出门流浪;14岁爱上当木匠,同时也发表了第一篇画作;32岁成为响誉全国的画家;50岁学着考驾照;70岁跑去意大利游学写生;80岁给《时尚杂志》做封面模特;90岁依然不安分,嗜烟如命;93岁还开着一辆红色法拉利去飙车……

如今,他走了,留下了一段段佳话,也留下了“酷炫狂霸拽”的野性幽默。

“人只要笑,就没有输。”黄永玉的经历证明了一项不会磨灭的人性真理——人生苦,但人大于苦。活了一辈子,黄永玉只是黄永玉。

再见,放荡不羁、我行我素的老头儿!

是的,我们会时刻想起你的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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